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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无CP】要文斗,不要武斗(13~25)

  

13

  若是可能,孟真人真心不愿面对吕钧阳。但是既然受了张衍的嘱咐,却是不得不跑一趟。常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于是孟真人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齐云天。

  有些话张衍说起来理所应当,然而孟真人为人弟子却是说不出口,孟真人再三斟酌,向齐云天交代道:“人劫初开,正值多事之秋,眼下师尊闭关,渡真殿主以一己之力支撑起现如今大好局面,难免要用非常手段。吕真人年少,又……又一向是尊师重道的典范,你可去宽慰一二,网上些许流言蜚语,教他不必放在心上。”

  齐云天虽未与张衍详谈,不知后文走向,然上极殿主何等颖悟,稍加思索便已明了,当下去寻了吕钧阳,道:“近来溟沧与玉霄网上斗法,常有些不堪入目的言辞,我等弟子当恪守本心,不可乱了方寸,正中对方下怀。”

  吕钧阳却道了声惭愧:“贫道不擅网战,故而并未关注,只听闻目前战况胶着,若有差遣,但请吩咐,必当尽力。”

  齐云天闻言心下一松,笑道:“哪有什么吩咐,网战之事由渡真殿主一手负责,我等却是躲了清闲。不过人劫既开,处处可为战场,互联网之外亦不可轻忽。少清派网战虽未出力,却仍是我溟沧最要紧的盟友,是以贫道今日前来,便是想请吕真人往少清暂住,若有什么变数,也好及时应对。”

  

  

14

  周如英叱道:“欺人太甚!”

  洞天真人一怒,足可撼岳拔山,填海崩陆。幸而她毕竟有所顾忌,立刻收敛气机,饶是如此,洞府之内仍如狂风过境,案垮桌塌,一片狼藉。

  吴云璧自认倒霉,一边帮着收拾一边劝:“周真人息怒,息怒。”

  周如英怒道:“时至今日,吴师兄难道还要作壁上观?溟沧狂徒竟敢侮辱上人,非是欺我玉霄门中无人!”

  吴云璧唯有苦笑。互联网上那少清秘史贴方才又有新更,作者声称先前因故暂离,累众网友久候过意不去,故新更连发三贴,洋洋洒洒十数万字,其中又出场若干新角色,尽是千数年来九洲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灵崖上人亦身列其中。这贴子显然是溟沧一方之人所开,对玉霄掌门自然无甚好话。依贴中所述,灵崖上人非但欠了岳轩霄一次救命之恩,更是一门心思痴恋于他,明知其人已有道侣仍意图插足,告白遭拒因爱成恨,明面上一副无辜模样,温言软语卖乖讨好,暗地里却是百般设计,费尽心机,几次欲对秦墨白下毒手,更挑动玉霄一门处处针对溟沧,甚至步步安排巧施毒计引发溟沧内乱。他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连吴云璧这等玉霄弟子亦觉不妥,无怪新更一出,众人身上气机又沉重了一分。

  尤为可恨的是,那溟沧撰者显然深谙操纵人心之术,单一个灵崖犹嫌不足,新章连写三个单相思求不得之人,另二位却是光风霁月,胸怀洒落,这一相对比,更显灵崖可恶。

  其一便是名动九洲的晏长生,此人矫矫不群,任侠尚气,与秦墨白数十载同门之谊,对这个小师弟百般看顾,只是秦墨白修为尚浅,晏长生怕乱了他的道心,搅扰师弟修行,故迟迟不曾言明。他一生骄傲放纵,从来肆无忌惮,唯独此一件事上谨慎到了极致,却不想秦墨白下山寻凝丹外药,归来时身边已多了个岳轩霄。晏长生心神大乱,几度情难自禁,然而终究未将满腔情意吐露分毫,尽数压在心底。他非但没像灵崖那般暗中作乱,反而处处展现大师兄的风范,还在掌门、长老等面前为岳秦二人说话,力劝同门接纳二人关系。待得少清门中传书,岳轩霄辞别回山,秦墨白欲一同前往,晏长生忽然向其提出邀战。这一战双方各尽全力,晏长生将满心痛楚与无望尽数发泄出来,却在胜负将分之时忽而折剑离去。他一路奔过龙渊大泽,看过九易城,踏过溟沧诸峰,皆是昔年师兄弟同游之地,末了法力耗尽,独自倒卧峰顶,将一怀痴情,和着冷月星光,付诸一场大醉。却是:残酒欲醒中夜起,月明如练天如水,可惜旧欢携手地,思量一夕成憔悴。

  其二则是晏长生的挚友,少清孟婉婷。她与晏长生于十六派斗剑法会上相遇,不打不相识,斗剑之时晏长生险胜一招,不但赢得多一张符诏,更赢得佳人芳心。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晏长生心上早有他人,孟婉婷痴心错付,但两人俱是君子坦荡,又难得性情相投,道侣不成,却成了一对至交好友。及至秦墨白选定了岳轩霄,孟婉婷惊怒之下闯去清鸿宫质问岳轩霄,晏长生黯然拦下。此刻正值晏长生伤情伤神之际,孟婉婷却从未起过趁虚而入的心思,只陪着他散心遣怀,度过最难熬的一段时日。后来溟沧内乱,晏长生破门而出,溟沧世家要追责于他,孟婉婷极力相护,单人只剑,划地为界,硬生生截断追击队伍,保晏长生千年平安。他两人相交莫逆,心怀磊落,平生事无不可对人言,寻常相处时言笑无忌,唯独无一字沾染风月。只有每每离别之时,孟婉婷俏立风中望晏长生身影远去,眉目间才添一抹黯然。正是:谓是多情染相思,侬为君痴君不知。莫道世界真意少,自古人间多情痴。

  这二位同样以单相思收场,却赚取了大批眼泪,新章留言中约莫有一大半都是在心疼两位情深不移竟未得善果,另一小半则在痛斥灵崖上人。两边差别着实太过明显,一方是痴心不悔善意成全,一方是由妒生恨屡施毒手。前者重点在深情,时不时吟首诗唱支曲抒发情怀;后者重点在毒辣,连打油诗也没能混上一首。贴主种种安排,无不昭显玉霄无智灵崖阴毒,偏生作者手段巧妙,玉霄弟子纵然有心为自家辩白,因着不了解当年事由,竟是无从辩起,致使整个贴子的风向全然倒向溟沧、少清一方,玉霄纵有三两人发声,亦立刻便被打压下去。

  念及此吴云璧更觉沉重,迁羽量胜之术本是玉霄所启,也确实打了溟沧一个措手不及,不料对方狠心至此,豁出脸面不要,祭起八卦大法,反而令玉霄落在了下风。那少清秘史一贴手法精妙,三虚七实,更涉及诸派隐秘,想要反驳着实不易。现如今亢正真人已前去求见灵崖上人,只盼灵崖上人能尽快授下应对之策。吴云璧身份不够,却是只能坐在这里空等消息,顺便安抚一下周如英了。

  周如英还在生气:“溟沧使这些下流手段,少清也不是什么好人!”

  吴云璧给她顺毛:“双方敌对,我玉霄占上风在先,对方也是被逼得狠了,才豁得出去不择手段。不过上人谋划千年,必有良策,我方胜券在握,些许言语,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周如英犹不解气,怒道:“那岳轩霄真真有眼无珠!枉上人对他青睐有加,甚至不惜以身相许,不知他前辈子修了几世的因果方有此福分,他倒好!秦墨白又有什么好处,便是十个秦墨白加起来,及得上上人一根指头么!”

  吴云璧:“……”

  吴云璧:“你气的是这个吗……”

  

  

15

  “竖子敢尔!”

  乐羲容振衣而起,身周一点清光流星也似闪烁,刹那间十丈之内一应器物尽成齑粉。她更不耽搁,化作剑光遁去,至山门处显出身形,朗声道:“灵崖逼人太甚,今我欲杀上玉霄,讨还公道,谁愿同往?”

  她这么一带头,少清门下可谓一呼百应,赢粮而景从,无数剑光纷纷聚往山门。第一个赶到的是婴春秋:“乐真人,这是何意啊?讨伐玉霄事关重大,眼下掌门师尊闭关未出,门中不可轻举妄动,还请乐真人三思。”

  第二个到场的冉秀书却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呀,我们也不一定非要攻破他家宗门,过去杀一场打完马上回来,掌门师祖说要闭关十日,现下才过半数,赶在他出关之前回来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第三个现出身形的是在少清门中称得上一句稳重的清辰子,他扬声发问:“敢问乐真人,人劫开启已有数日,为何此时突然提起攻伐玉霄?”

  乐羲容神情肃穆,正色道:“诸位联网一看便知。”

  婴春秋登时心里咯噔一声。

  少清满门杀神,从来不耐烦口头文章,寻常百八十年也未必会上一次网,因而岳轩霄闭关之后婴春秋虽拘着门中弟子不得擅离山门,却未下令集体断网。不想今日乐羲容心血来潮,联网一观,此时网络首页已近乎停滞,几乎所有人都蹲在少清秘史的贴子里聊八卦,而此贴顶着少清之名,乐真人怎能不点开一看。

  这一看便惹出了真火。也是时机凑巧,贴主刚刚连载完毕,将一切来龙去脉细细说清,原来世间所有不平之事皆为玉霄作梗,连溟沧当年那场内乱亦是因为灵崖妒恨秦墨白而蓄意挑起,致使溟沧元气大损,洞天接连陨落,晏长生负气出走,下一辈弟子折损殆尽,秦墨白生死一线。灵崖终于撕破脸面,不再扮演柔弱纤细的小白花,直接拿秦墨白与少清派威逼于岳轩霄,岳轩霄若执意相抗,不但少清派要元气大损,秦墨白亦难以保全性命。岳轩霄无奈之下,只得低头,灵崖遂对之施以玉霄秘术,此术名为“不及黄泉无相见”,从此岳秦二人只能天各一方,只要二人尚在九洲世界中,除非兵解转生,或飞升他去,否则永无再见之日。

  那一幢八卦贴前前后后翻了数百页,在广大群众早已忘记八卦初衷、尽皆陷入到对溟沧少清的同情和对玉霄的批判中去之时,贴主突然笔锋一勾,峰回路转,回到了那个当初骗了大堆网友入贴的题目上去:原来玉霄秘术施展,从此岳轩霄与秦墨白各守一方,一在少清,一在溟沧,千百年来只得隔空相望,因恐灵崖窥探,连书信也未递过几封。秦墨白即位之后,整顿溟沧,表面上休养生息,暗地里却开始着手筹谋渡往天外之事。须知玉霄秘术一施,再无更改余地,此方世界之中,两人终归是不得相见了,转世之期太过渺茫,而人劫将至,两人各为掌门,亦不能抛下门派独自飞升。是以秦墨白苦心谋划,攫取地气,意欲与九洲同道共渡天外,唯有如此,方能避开玉霄秘术,与岳轩霄再会。

  婴春秋读完之时但觉过程忒也曲折,联想着实不易,却没往心里去。身为少清掌门大弟子,他是亲眼见过岳轩霄与秦墨白往来的,所谓“不及黄泉无相见”云云并无其事,稍加思索便知贴中内容八成是溟沧编来骗取人心,这一招也确实算得上行之有效,迁羽量胜的天平已明显倾向溟沧一方,互联网上大批网友纷纷表示强烈支持溟沧外渡。然而对于少清门人来说,此事却决不能善罢甘休,掌门竟然被迫让步,与道侣永不相见,少清几时吃过这样的亏?无怪乐真人冲冠一怒,立时便要杀去玉霄。

  这时少清众弟子已陆续读完贴子,山门处杀意冲天,然而限于迁羽量胜之术,婴春秋又不能直接言明真相,正自焦急,忽见一道雪练也似的剑光自清鸿宫飞来,却是岳轩霄感应到门中有变,提前出关。

  婴春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见礼,岳轩霄略一点头,向乐羲容问道:“乐真人,这是何故?”

  乐羲容仰头望着他,眉目间悲戚之意一掠而过,随即换作了决然。她直视岳轩霄双眼,认认真真地道:“掌门师兄为顾全我少清一派,处处委屈自己,可是我等既为少清门下弟子,岂惜玉碎?此事我不知便罢,既然知晓,安能坐视不理。掌门师兄你且放心,还请师兄坐镇山门,我这便带诸弟子杀上玉霄,逼那灵崖老贼解开秘术,再往溟沧迎回嫂夫人!”

  岳轩霄:“……等等?!”

  

  

16

  刚走到少清门口的吕钧阳:“……???”

 

  

17

  因与秦墨白有约在先,岳轩霄仍在断网期,乐羲容遂将贴中内容录入玉简,递与岳轩霄。

  岳轩霄看完了。

  岳轩霄觉得玉简里录的不是八卦,是溟沧派看家神通紫霄神雷,练到最顶级的那种。

  岳轩霄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

  乐羲容正色道:“掌门师兄,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大家既为同门,便应同荣辱、共进退,你与秦掌门的事情当初便该坦言,我少清一脉历来从心所欲爱恨由己,难道我们还会为此看轻了你?更何况这些年来你执掌门户,殚精竭虑,殊为不易,我等都是瞧在眼里的,你处处为我等着想,我等又岂能让你委屈了自己?”

  岳轩霄:“……”

  岳轩霄哭笑不得,正要出言解释,蓦地神情一变,抬首向天际望去。几乎是同时,乐羲容、婴春秋等人齐齐感到身上气机一沉,一时俱变了颜色。诸真人各自对望一眼,荀怀英道:“情形有变,莫非是玉霄那厢出手还击?”

  清辰子沉吟道:“此回气机波动颇大,想必对方动用了极厉害的手段。”

  冉秀书左看看右看看,问道:“掌门师祖,咱们还去打玉霄不去啦?”

  

  

18

  九洲上空那张无形的灵机网络之上,多了一个新帖。发贴人极为狂妄,贴子分类既非闲聊亦非八卦,而是选择了能够强制所有接入网络者行注目礼的公告一栏,贴子题目简短有力:“吾乃灵崖。”

  只冲这四个字,整个互联网爆发了。网友们前仆后继潮水般冲入贴内,只为一睹贴主风采——毕竟凡蜕真人千年难得一见,更何况这位还是最近热门八卦贴的主角之一——然后群众纷纷惊呆了。

  不同于标题的简洁,灵崖上人主帖洋洋洒洒数万言,以第一人称亲身经历者的身份抖出一段惊天八卦,内容之奔放令人瞠目结舌,若非其人有凡蜕修为,恐怕早被互联网强制删帖了。

  在正式开讲八卦之前,灵崖上人坦然承认:“不错,我确实心慕少清岳掌门。”

  大约是由于这个开头太具冲击力了,如此劲爆的八卦之下好长一段时间内竟无人胆敢出声留言。先前那少清秘史一贴虽然讲的有模有样,毕竟是匿名八卦,好些人尚且心存疑虑。此番灵崖上人竟亲身承认,一时间震得许多人道心不稳。

  经历了堪称惊世骇俗的开场白,大多数人都道灵崖开贴是欲从自身角度详细讲解他与岳秦二人之间的纠葛,不料灵崖放着秦墨白不理,只道他与岳轩霄相识远早在秦墨白出生之前,彼时二人修为尚浅,在玉霄与少清间奉命来往,天长日久逐渐熟悉起来。然而同为玄门大派,溟沧万万看不得玉霄与少清走近,于是吹皱一池春水,搅进来的却是当时溟沧门下风头最盛的掌门大弟子晏长生。

  接下来的内容,中心思想大致可以概括为一句话:整个溟沧派,只有浮游天宫大殿照壁之内封存的那条鱼是干净的。

  须知那溟沧派藏污纳垢,明着是清修地,暗里是销魂场,人言一份远古道统,实则养成万年淫窝。掌门秦清纲带头跟其师弟卓御冥不清不楚,与座下诸弟子亦多有沾染,派中师徒一脉与世家泾渭原不够分明,朝朝暮暮也不知混淆了多少师徒血脉入世家。那晏长生亦不是什么好人,早早便与自家师弟李革章有了首尾,奉师命前去接近少清时原本不情不愿,见了岳轩霄一面后却改了主意:李革章纵有千好万好,将来接任掌门路上总是阻碍,岳轩霄乃是少清内定下任掌门,若能得了他的助力,自有数不清的益处。可当真舍了李革章去投岳轩霄,又放不下这么些年耳鬓厮磨的情分。一个是青梅竹马长相厮守,一个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晏长生身处其间,哪个也舍不得,哪个也放不开,就这么周周转转几百年,终于,秦清纲一时不慎,做事时没料理干净,竟同人养出一个私生子来,正是后来的溟沧第六代掌门秦墨白。

  若说灵崖写前一段时笔触尚算平静,自秦墨白出场一来却是文风骤变,字里行间都看得出愤懑之意。只说那秦墨白修为虽浅,心机却深,面上十分乖巧百般卖好,讨得师父欢心,众位师兄人人看顾,转眼已到玄光修为,依门中规矩该当下山寻凝丹外药,他自忖修为不足以存身,竟哄得秦清纲同意,指名要晏长生陪同。偏巧晏长生才应了少清孟婉婷的约去参加一场宝会,腾不出空来,孟婉婷便自作主张,请了岳轩霄代晏长生走这一趟。不想便是为此生出无数是非,那秦墨白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岳轩霄着了道儿,少清一脉心性直率,正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岳轩霄自忖该担起责任,从此便疏远了晏长生。晏长生气苦之余,更被秦墨白趁机挑拨,又和李革章大吵一架,自此溟沧便有乱象。此后千数年间,秦墨白处处兴风作浪煽风点火,溟沧十二洞天内部本便多有情弊,经他一搅和愈发狂放,秦清纲因存着三分私心,初时只作不见,醒悟时已是回天乏术,索性立地飞升一走了之,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他这一走,秦墨白从此更无顾忌,先将世家睡了个遍,再使手段令晏长生与李革章之间的裂隙加剧,终成不死不休之局。晏李二人不知已落入秦墨白彀中,一场绝争打得天地失色,李革章落败兵解,临去时含恨言道:“愿生生世世,无复与汝相见!”晏长生冷笑答道:“尔堕轮回,我往飞升,自无相见之理!”他面上不屑,背地里却吐了好些血,自此坏了根基,再也无望大道。秦墨白趁机步步紧逼,派内勾搭世家,派外借助少清,将与其相争的师兄弟们杀的杀,逐的逐,睡的睡,最终扫平战局,悍然登位,成为溟沧派第六代掌门。同辈弟子或如晏长生等仓皇出逃背离山门,或如李革章等身死道消,或如牧守山等受困小界之中成其禁脔玩物,唯有秦墨白志得意满,将偌大一个溟沧控于掌心,派中人人惧其淫威,任由摆布。

  却说那秦墨白执掌门派,将溟沧开成了一言堂,其人生性好色无厌,派中但凡有些姿色的弟子,多半做过他枕边伴,择选新人入山门时,亦将容貌放在了考较的第一位,更是在门中将养出无数私生子来。他这般荒淫,只溟沧一派犹不能满足,待门中元气稍复,便将魔爪伸向了派外。少清岳轩霄与他沆瀣一气自不必说,平都、还真等家亦不无来往,唯有玉霄一派,因秉性宁静一意清修,兼着灵崖己身一心系于岳轩霄,从来洁身自好,对那秦墨白不假颜色。秦墨白由此怀恨在心,然而心知玉霄派中玉崖了得不可轻取,故遣人设计撬动地气,所谓渡去天外云云,尽是托词,实际无非是想破了那玉崖,动摇玉霄根基,好使得灵崖不得不屈服于他。

  

  

19

  齐云天出门刚走了两步,就撞见了急匆匆赶来的霍轩。

  真是撞见的,霍轩一脸神思不属,急急忙忙恍恍惚惚迎面撞过来,总归齐云天心神镇定,轻轻一侧避了开去,开口唤道:“霍师弟。”

  霍轩好似刚刚醒转,大叫一声,才恢复了些许冷静:“上极殿……齐师兄!”他一把抓住了齐云天的手,言辞恳切:“齐师兄,我正要去寻你,那网上……网上那帖子……”

  齐云天颔首道:“我已看过了。”

  霍轩把他的手抓得愈发紧了,更加恳切地说:“齐师兄你听我讲!玉霄之言岂可听信!网上的帖子,是万万做不得数的!我溟沧师徒一脉与世家之争由来已久,灵崖必是故意编造,意图离间。天道在上!秦掌门英明神武风姿卓越,我等世家子弟诚心拜服,那帖子里说的什么陪睡上位,什么权色交易,尽是胡言乱语,绝无此事!齐师兄明鉴啊!”

  齐云天大致听明白了,不紧不慢地将双手抽出,对着霍轩笑了一笑。

  齐云天道:“霍师弟,不瞒你说,其实我确实是掌门的私生子。”

  霍轩:“……?!!”

  

  

20

  秦玉一脚踹上了上极殿的门。

  这位平素深沉的洞天真人急怒之下连法宝也忘了用,一脚没踹开又添了一脚:“秦墨白,你给我出来!”

  沈柏霜一路紧追慢赶总算追上了:“师姐!师姐冷静啊!”

  秦玉怒道:“我还要怎么冷静!他居然……不对,他果然是这等人!我就知道!”她神色渐转为悲凉,玉容惨淡,“我只是不知,他竟丧心病狂至斯……他怎么能这样对大师兄!他都已经有了岳轩霄,为何还不放过大师兄!”

  沈柏霜努力想把她劝回来:“师姐,那可是灵崖说的,且不说我们两家敌对,他一个玉霄上人,能知道我们溟沧派的事情?定是胡编乱造乱吹一气,说不定就是知道了秦师兄眼下闭关,故意编排些谎话想逼师兄出关。”

  秦玉厉声道:“谎话?倘若我说,是我亲眼所见呢?”

  沈柏霜:“……”

  沈柏霜被震住了:“师姐?!”

  秦玉缓缓道:“晏李两位师兄决裂,李师兄兵解,溟沧内乱,秦墨白上位,件件桩桩皆是我亲身经历,只恨我当时年岁尚幼,懵懵懂懂……竟是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她怔怔瞧着沈柏霜,目光凄然,“师弟在外久了,也与我生分了,受了委屈也不告诉师姐。若非今日灵崖站出来,我竟不知,原来……原来秦墨白连你也不放过!卓师叔在时尚得回护一二,卓师叔一走他就……”

  沈柏霜:“什……并没有这种事啊师姐!”

  秦玉心意已决:“走!师姐这便带你去和秦墨白理论!我倒要问问他,他这般肆意妄为,来日见了父亲,打算怎么交代!唉,诸位师兄已逝,如今也只余得师弟你与牧师兄,我若再护不住你们……”她黯然一叹,“也不知牧师兄现下如何了……”

  

  

21

  牧师兄天人交战中。

  牧守山趺坐青石之上,双目紧阖,心中仿佛分出了两个小人儿,一左一右在吵架。

  左首小人儿道:“灵崖明摆着是胡说八道,你都修到洞天了,何苦为这么丁点小事生气。”

  右首小人儿道:“那些嚼舌根的最是可恨,我都修到洞天了,难道还要放任他们逍遥自在?”

  左首小人儿道:“灵崖明知此举必然激怒我溟沧上下,想来已有设计,你贸然行动,岂不正中他的下怀?”

  右首小人儿道:“他明知故犯,就是要灭溟沧派的威风,我若不出这个头,还不让那些无知小儿以为我溟沧可欺!”

  左首小人儿劝道:“秦师弟将此事交给了渡真殿主,必是早有定计,你若气不过,去问问张殿主如何应对,岂不胜过随意出手,坏了门中安排。”

  右首小人儿冷笑道:“嘿,秦墨白!若无有我,他做得成什么!灵崖那老匹夫瞎了眼胡乱编排,写的什么玩意儿,想是我沉寂数百年,教他忘了利害。哼,就算当真与秦墨白有什么首尾,也该是他雌伏人下!”

  左首小人儿:“……”

  右首小人儿犹不解气,忿忿道:“不能就这么算了!灵崖这般轻贱于我,教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待我杀上玉霄,让他见识见识你我的手段,他才知道谁是在上面的!”

  左首小人儿:“……”

  左首小人儿道:“你开心就好……”

  

 

22

  张衍只手拎起刚出壳的玄武,便有道童禀报上极、昼空两位殿主联袂而来,渡真殿主想了一想,命道童迎进,顺手将玄武调整至几案大小,摆在殿中当茶桌。他将将布置好,童子已引了齐霍二人入内,齐云天神色如常,霍轩却是面带恍惚。

  两边见了礼,各自落座,齐云天便开口问道:“灵崖的帖子,张师弟可看过了?”

  张衍稍一颔首,道:“凡蜕修士果然不可小觑。我观其人文章,技法略显粗糙,并非精通文学理论之辈,恐怕只是读过我那少清秘史一贴,稍加琢磨,便有如此造诣,当真了得。更难得的是,他堂堂一派掌门,灵崖之主,居然舍得亲身上阵,如此气魄,我这一阵输得也不枉了。”若论文章构思之精巧,情节安排之用心,张衍自忖胜过对方那写到哪里算哪里的流水账,但灵崖自曝真身,全篇以第一人称道来,言至激动处颇见真情实感,又有他这数千年的积威压阵,落在读者眼中,可信度远胜过那藏头露尾的少清秘史。灵崖这一招出乎张衍意料之外,渡真殿主虽也是威名素著,究竟是小一辈,便是当真现了真身亦是无用。

  霍轩脸色略微发青:“只是……万没想到,灵崖竟当真对少清岳掌门有……有……非分之想。”

  张衍道:“不然,灵崖未必真有此意,只是先前我那帖闹得轰轰烈烈,他若是全盘否定,容易教读者起疑心,修道人多的是聪明颖悟之辈,两个帖子全然照不上,就该猜测是否双方均是胡乱编造了。眼下他却是以退为进,认下先前帖子里的部分设定,又兼真身出战,读者先入为主,便觉事情是确有其事,内中却当另有别情,竟是我为他做了踏脚石了。”

  齐云天叹道:“更有一桩为难处,张师弟,你可看到灵崖贴后附的三缕灵机?”

  张衍亦是一叹:“自然是看到了,不愧是凡蜕大能,居然使出这等手段,”他抬手拍了拍乖乖趴在三人中间当茶几的玄武,“我使了些手段促此子出世,正是为此。”

  那灵崖在帖子最后附了三缕灵机,上网者只消以灵机相触,神念中便会多出一段画面。张衍先前已经试过,第一段的主人公正是岳轩霄,想是年代久远,望之不过二十出头,尚未作掌门打扮,一袭白衣剑光流转,他身畔另有一名女子,容色甚美,只一双长眉如剑,透着凛凛煞气,却是岳轩霄的同门师姐孟婉婷,她面露不悦,斥道:“溟沧派弟子众多,难免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你多和晏师兄亲近才是正道,那个什么秦师弟弱不禁风的,怕是连我一剑都禁不住,伴着他能有什么进益,趁早离远些。”

  第二段乃是晏长生踏浪而来,形容颇见憔悴,也不知他面前是谁,但见其眉目含煞,冷然道:“此乃我溟沧自家之事,轮不到你少清插手。”

  第三段则是一名容色清丽的女子盈盈拜倒,一双秀目隐隐含泪,语声轻柔:“小女周幼楚,出自定阳周氏,嫁与溟沧张衍为妻……”

  后面张衍就没细看了,无非是哭诉同妻的心理历程,将灵崖贴中所写的溟沧淫窝加油添醋一番,更指证张衍以佞幸进身,靠脸傍上秦墨白云云。

  这些内容要驳斥不难,难的是一来灵崖真身出战,二来图像的冲击力远胜文字,可是要效仿灵崖那般将图像上传至互联网,对灵机要求极高,须得以神意操控,非凡蜕修士不能为。张衍促玄武出世正是为此,借由玄武神意,倒也勉强做得,但如何对战灵崖真身,却是个大大的难题。

  齐云天沉吟道:“真到无计可施之时,便请掌门出关罢。”

  张衍摇头道:“不妥,灵崖那帖是第一人称,自然什么都说得,我那帖却是第三者视角,内中更伏下许多掌门不知的隐情,灵崖若有心抓岔子那是一抓一个准,即便掌门出面,也难免陷入被动,被那玉霄牵着走。”

  齐云天见他口中说得艰难,却始终神定气闲,显然不以困境为意,知他必有应对之策,笑道:“张师弟可是已拟定了良策?”

  张衍道了声不敢,说道:“那灵崖上人数千载积威,分量太重,我方自诸位掌门以下,恐无人撼得动他。我细想来,质既不及,唯有以数量取胜。”

  霍轩问道:“计将安出?”

  “战事至此,单走精英路线已经行不通了,”张衍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为今之计,我们要把灵崖拖进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去。不错,灵崖是威名赫赫的凡蜕修士,但他只有一个人,说到底不过一面之词。我们大可发动门下弟子,个个真身上阵,以不同身份爆料,譬如孟真人的守门童子,孙真人的记名弟子,秦真人的闺中密友,萧真人的家中长辈,掌门身边的真器真灵,看守山门的力士,当年白阳洞天门下传人,等等。稍后我列一个大纲,统筹规划,之后大家依身份不同,各领一角,言不必多,只写自己身份相关即可。只是发帖前务必经我审核,不得有误。有了这许多人的证词,远胜过一个凡蜕修士。”

  齐云天微微一笑,道:“张师弟此计妙极,只是若依此计而行,首当其冲便该是请吕真人上阵,然则以其人性情……恐怕有些为难。”

  张衍道:“这个容易,我来安排枪手便是,只消通传吕真人一声,莫要跳出来打擂台便可。”他低头思忖片刻,已是打好了腹稿,“如此,便假借吕真人身份,写其于少清寄住那一段岁月,别的也不必提及,只写三两段晏真人与少清来访者的对白,闲谈之中夹杂几句对少时生活的追忆,再让吕真人撞见几次晏真人对月不语临风把酒,练功遇到疑难向晏真人请教时他偶然提到小师弟,诸如此类,末了将时间线直接拉到临别前夜,吕真人找寻师父时发觉晏真人独自立于崖边,袍袖飘飘酒意醺醺,似欲乘风归去,再吟诗一首,就此收尾。诗句我亦代为拟好了,便是‘风雨才晴今夜月,人生何处似尊前。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二位师兄以为如何?”

  他稍加思索便做得一篇文章,霍轩坐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十二分的不妥当,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不由微露尴尬之色,张衍瞥见了,问道:“霍师兄有何高见?”

  齐云天含笑道:“霍师弟亦是好意,张师弟潜心修道,可能有所不知,晏真人……晏真人当年风采出众,仰慕者遍及九洲,张师弟这般编排,难免惹得他们不悦。其中更有性情激烈之辈,若为此起了冲突,未免不美。”

  “原来如此,”张衍点点头,“师兄放心,他们掐不过我。”

  他笑了一笑,轻描淡写道:“正主我尚且当面杠,区区粉丝,算得了什么。”

  

  

23

  玉霄派,上参殿。

  周雍冷着一张脸大踏步前行,长袖一拂将上来侍候的道童甩了个趔趄,他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行至玉璧拜倒,道:“拜见上人。”

  玉璧上人影一闪,渐渐清晰:“何事。”

  周雍抿紧了唇不言语,一旁的道童侍女知机,纷纷退下。灵崖见他脸色不好,也皱了皱眉,道:“说罢。”

  周雍沉默片刻,道:“您发的那篇帖子,弟子已经看过了。”

  灵崖上人不意他开口说这个,微觉意外,道:“哦?你有什么想法?”

  周雍蓦地挺直了背脊,竟是仰头直视灵崖目光,眉目间满是悲愤之色。他沉声道:“弟子心中有疑惑不明,盼上人看在先祖的情分上,回答弟子。”

  灵崖上人莫名地有些不祥预感:“你说。”

  “弟子想代先祖问一句,”周雍眼中已隐隐有泪光莹然,“今日若是先祖在此,想必也要问您这一句——”

  他大声道:“‘您既然心系少清岳掌门,又为何要生下我’?!”

  周阳廷:“………………”

 

  

24

  却说溟沧派上极、昼空、渡真三殿殿主共举一堂,商量那克敌制胜之术,正说话间,三人忽觉身上齐齐一轻,气机上扬,大有松快之感。三人对望一眼,各抛一缕灵机联网,心中均想:“不知是哪位前辈出手?”

  但见互联网首页平静如许,只有张衍与灵崖两个帖子高高挂起,显然出手那人并未另开新帖。张衍心中将两贴留言翻页速度稍作比较,见灵崖一贴速度远胜,猜测必是此贴,点进去翻了几页,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引发了迁羽量胜新一轮评定的回帖。

  在一众长篇大论分析掐战的留言中,那个简短有力的回复分外醒目:

  “一派胡言!”

  落款:少清岳轩霄。

  互联网再次沸腾了。张衍断去灵机,缓缓睁开双目,齐霍二人端坐于他对面,亦是面色凝重。

  张衍沉声道:“烦劳霍师兄,立即传书与吕真人,教他千万拦住少清派,切莫在这个时候杀上玉霄!”

  霍轩更不答话,当即飞书传出。片刻清光一闪,一线银芒冲入渡真殿中,却是吕钧阳的回复到了。齐云天伸手接过,展开与张霍二人同观,那信上竟只得一行大字:

  “——是可忍孰不可忍!”

  

  

25

  吕钧阳跟着少清一起去打玉霄了。


——TBC——


LO真懂我的心,之前打过四五个大道争锋相关的TAG,这个号发文不少常用TAG早就挤满了,于是大道相关的TAG就给我留了一个岳轩霄,真乖啊知道我就喜欢用剑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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